Chapter 6
康纳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了。系统上线后，他扫描了周围的环境，感觉到相扑仍然在沙发上紧挨着他睡觉。电视开着，正在低音量播放篮球比赛。他转动了一下，注意到沙发另一端的重量。汉克穿着舒适的衣服，正放松地坐着观看比赛。康纳的腿弯曲着搁在汉克的膝盖上，双脚挤在扶手里。
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康纳已经醒了，眼睛盯着比赛，手放在康纳的脚踝上。康纳眨了几下眼睛，转身坐了起来。碰到相扑时，它发出了轻柔的哼哼声。汉克终于转头看向他。
“嘿，欢迎回到活人世界。”汉克小口喝了些东西，开玩笑地说道。康纳检测了深色液体，一度有些担心，直到扫描结果告诉他只是健怡可乐。
康纳朝外面看了看，似乎是要确认自己的内部时钟是否正确，并且确实如它所显示的那么晚了。“我……通常不会静滞这么久。”他承认道，不情愿地把腿从汉克膝盖上移开，让自己完全坐起来。
“呃，没关系。你需要这个。”汉克的眼睛盯着他，完全不再留心比赛了。康纳对这种关注感到有些害羞，并且发现自己的核心中出现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接着，康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汉克！你的晚餐！你应该把我叫醒……”康纳一边责备一边站了起来，想去为男人煮点什么。已经晚上8点14分了，是有点晚，但总比没有好。
一只温暖的手阻止了他，把他拉回沙发上。“别担心，我已经吃过了。”汉克看了看厨房，说道。康纳的目光转向小圆桌，在看到外卖盒时皱起了眉头。
“汉克，”康纳责备道，回头看向那个笑着又喝了一口饮料的男人。康纳微微撅起嘴，双臂抱胸，“你的膳食热量远远超过推荐摄入量！”
汉克笑得更厉害了，蓝眼睛充满温暖。这让康纳无法继续生气。“好吧，我必须利用一下唠叨妻子正睡得熟的机会。”汉克开玩笑地说。康纳眨了眨眼，然后表现出怒气冲冲的样子，尽管是毫无必要的。作为对情绪的反应，吐气和呼气是他呼吸程序中情绪反馈的特征之一，他能够看出汉克喜欢这种行为赋予他的人性。
“我不是你的妻子。”康纳明确地说。他这样说着，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一阵舒适的沉默落到他们之间。康纳感到温暖、安全和快乐，尽管发现汉克吃了非常不健康的晚餐。
他的思绪回到了当天早些时候。开车回家时，他们抓住对方的手，他感觉到汉克的嘴唇在他没有皮肤层的裸露指关节上。那……是一件需要讨论的事。
“虽然……我想我们是应该讨论我们的确切关系。”康纳在戏谑后补充道，现在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感觉到汉克在他旁边有点僵硬。相扑终于放弃了恢复之前的舒适位置，跳下沙发睡回它的狗窝。
汉克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遥控器，关掉了比赛。基于目前的得分和统计数据，康纳预测底特律齿轮队有87％的胜率。他让自己去思考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以便从过度紧张上分散注意力。也许他理解错了？考虑到康纳的精神状态，也许汉克只是表达得过于亲热了？
“是的，”汉克开口说道，让康纳再次专注于当下，“我们应该谈论所有这一切。”男人将他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放在一边，转身看着康纳。仿生人不确定在此之前，自己是否曾见过汉克如此有意愿进行情感讨论。
当沉默再次出现在房间里时，气氛显然比之前更紧张。康纳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他想要说出来，不知道汉克会如何反应，但有大约83％的机会，他这份情感会获得回应。那些可能性似乎已经足够了。
“汉克……”康纳开口了，在正视汉克的眼睛之前，他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打算解析自己的话。这一次他不会退缩。此前他已经退缩太多次了，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再次发生。
“汉克，我爱你。”
承认这个给康纳带来了一系列令人惊叹的情感。一开始，他感到了宽慰。把这句话说出来让康纳肩头仿佛可见般卸下了一份重量。接着，他感到了紧张、焦虑。这是他可能永远失去汉克的一刻。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一切都可能在这一瞬间崩溃。
汉克的眼睛睁大了，康纳开始感到更加恐慌。拜托，他想，我不能失去汉克。他不知道自己在乞求谁。宇宙，RA9，上帝。任何一个愿意听的。
“狗屎的，康，”汉克最终说道，他粗哑的声音弥漫在空气中。“为什么你他妈的想要像我这样的人？你可以拥有任何你想要的人。外面肯定有比一个事业完蛋的老警察更适合你的人。”
一开始，康纳不知道该对此作何反应。这不一定是拒绝，但汉克也没有回应他的情感。“我……我为什么要别人？我爱的是你。”康纳说得很清楚，尽管他对汉克所说的感到困惑。
汉克注视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又悲喜交加的微笑。灰发在他的脸上微微飘动，这一次，康纳不再抵抗诱惑，而是伸出手把一络不听话的头发卷到了汉克耳后。
汉克在这个动作中平静下来，看向仿生人。“康纳，你不需要我。”汉克认真地对他说，“我对你没有好处。我老了。加上我有对于我们俩来说过多的情感包袱。而且，我是人类……我不会永远活着。”汉克平静地说。
康纳的LED快速旋转着，在他想要弄清楚汉克说的话时保持黄色。他倔强地收紧下巴，当时就做出了决定。
他滑到男人的腿上，跨坐在对方身上。他双手捧着汉克的脸，托起他的头，让自己可以倾身在男人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感觉到汉克的回吻和他温暖的大手落在自己臀部，仿生人感到了一阵奔涌的宽慰。他变得更加投入，加深了那个吻，确保汉克知道他是多么想要这样。
当他们分开时，康纳看到汉克的瞳孔放大了，这是一个产生渴望的明显迹象。他们都想要这样。对他们而言，没有理由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而拒绝彼此。“闭嘴，”康纳迅速地对汉克说，“不要告诉我我想要什么。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你。”他的声音有些喘息，呼吸程序的另一个副作用，加上他新出现的异化。
汉克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看上去不相信康纳会这么说，不相信康纳会想要他。这让康纳感到愤怒，决心要让汉克知道，对他来说，在汉克活着的每一天里，没有什么比和汉克——只和汉克——在一起更快乐的了。
“好吧……狗屎的。”汉克终于开口了，“我想这是真的了。”
康纳感到自己脸上绽开了热烈的笑容。他再次吻了汉克，快速的一吻，只是因为他忍不住。幸福让康纳每一寸都变得温暖。汉克想要他。
汉克没有回应说“我爱你”这一点并没有困扰他。他知道对男人来说是迈出了多么大的一步。他愿意一直等到汉克准备好说出来。
他们就这样待了一会儿，在沙发上亲吻和彼此抚摸。康纳想知道他们是否会更进一步，可能会这样磕磕绊绊地进卧室。他感觉到汉克的手沿着他的大腿滑动，引起阵阵颤抖，让他的背上涌起一丝欲望。
“汉克……”康纳吸了口气，从他们的吻中退开，眼神幽暗，垂下眼脸看着男人。看到仿生人时，汉克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康纳注意到他的脸上有柔和的红晕。
“艹他妈的基督，你想杀了我吗？”汉克问道，“就是这样，对吗？这是某种试图谋杀我的长期阴谋。这是你像这样看着我的唯一解释。”汉克絮絮叨叨地说。听到汉克玩笑话，康纳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康纳稍稍倾身，沿着男人的脖子向下吻。汉克的手紧紧抓住他的大腿，仿生人忍不住试探性地将臀部向下推。他感觉到……这一特定动作暴露了男人隐秘的渴望。
“狗屎的，好吧。你确定想要这事发生吗？”汉克停住他，轻轻按着康纳的胸口，只是足够让他再次看着汉克的眼睛。康纳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汉克，我想要继续品尝你的味道。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康纳的话让汉克变得局促，脸上的红色急剧增加。康纳做了一个快速扫描，为了检查男人的心脏是否正常。尽管BPM（beats per minute）上升，但运作正常。
“妈的，康纳，你不能就那样把它说出来！”汉克恳求道，但康纳意识到这是一种积极的反应。男人只是紧张，康纳承认自己也相当紧张。但如果男人表现出更多的犹豫，他会停止诱惑尝试。
仿生人顽皮地笑了笑，俯下身贴着汉克的耳朵低语，“你很幸运，今晚我对继续谈话不感兴趣。”
汉克咒骂起来，康纳再次笑了，男人站起身，几乎是把康纳拖进了卧室。
之后，康纳没有再进入静滞状态。他整天都躺着，程序和硬件都在满负荷运转。今晚不需要更多的静滞。他瞥了一眼汉克，后者裹在床单里轻轻地打着鼾。
一丝柔和的笑容出现在康纳脸上。今晚非常完美。它是仿生人一直所盼望的一切。汉克接受了他，带他上床。康纳扭动了一下，发现自己仍然可以感觉到他们之前行为的证据。他喜欢这个，喜欢它提醒了他们共渡的时间。他确定这个想法会让汉克脸红并一再结巴。
康纳看了一会儿男人睡觉的样子，然后记起他们通常认为在睡觉时被人看着是相当怪异的。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不想吵醒汉克。床单从他裸露的身体上滑了下来。
他进浴室清理完后，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LED缓缓闪烁着蓝光。他让皮肤层完全褪去，盯着自己白色的基层，想知道如果这样汉克是否仍然会要他。
“康纳？”他听到汉克疲惫的声音，吃了一惊，迅速激活了皮肤。汉克看到的正好是快结束的时候，只是捕捉到一点皮肤恢复的过程。
“你应该睡觉。”康纳轻声说，把手伸向男人，希望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不想破坏这个完美的夜晚。康纳把手放在汉克的胸口，锁骨位置，感受它的宽度。汉克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哼，俯身亲吻康纳。
是的，康纳想，这就是他所渴望的一切甚至更多。
“没有你睡不着。”当他们分开时，汉克哑着嗓子说道，并为自己说了这句话露出一个淡淡的红晕。康纳歪了一下头，对此笑了笑。这很甜蜜。康纳认为自己不必以静滞状态躺在汉克身边过夜了。
“我不需要更多停滞了。不过我会躺在你的身边，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康纳温柔地说。他伸开双臂圈住汉克的肩膀。他喜欢汉克皮肤的温暖和指尖下那些小小的瑕疵。
“你知道自己不必那么做。”汉克平静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康纳歪着头，假装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他对自己的外表感到紧张。汉克今晚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他真的很美。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皮肤层，他的感觉会不同。
康纳哼哼了一声，他不想要求汉克对此作出说明。“康纳，我是认真的。”发现康纳将对此保持沉默后，汉克说道，“我不会在意你的皮肤。我也不介意你是不是想……”他摆了摆手，找到了正确的表述，“如果你想脱掉它或者诸如此类的。”
老实说，如果不是话题如此深入，康纳可能会嘲笑汉克缺乏口才。“我……我担心在那种状态下你不会觉得我有吸引力。”康纳虚弱地坦白道。
汉克先是惊呆了，然后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他抓住康纳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嘿，别说那种傻话。”汉克要求到，眼神十分严肃，“把你该死的皮肤关掉。继续。”
康纳犹豫了，不太确定。这并不是说他有任何不想这么做的个人理由。他的犹豫是汉克不会喜欢看到他那样。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让他感到紧张。康纳自己并不在意是这样还是那样。
“你确定吗？”康纳问男人，棕色的眼睛寻找着对方的蓝眼睛。汉克点点头，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康纳叹了口气，点点头。今天他们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再多暴露一样东西又能怎么样？
他关闭皮肤层，闭上了眼睛，纳米技术褪去的微光展露出他白色的基层。一开始，他不愿睁开眼睛，不想看到汉克恐惧或厌恶的表情。
然而，当汉克碰到他裸露的脸颊时，他的眼睛猛然睁开了，困惑地看着男人，感到一阵强烈的愉悦感。他的余光从浴室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镜像。灰色调，线条清晰，标注型号的小字体和产品戳。
“这样会让你的感觉更强烈，是吗？”汉克问他，他的凝视中除了柔情别无其他。康纳很惊讶，尽管他认为自己不应如此。汉克在乎他，当然不会介意这一点，但康纳仍然感到害怕。
“是的，”康纳答道，简单的句子。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声音或处理器能够说出任何清晰易懂的句子。他放弃说话，贴向汉克的触碰。触感被放大了，如此强烈。
汉克的手抚过康纳的脸颊，顺着他的脖子、肩膀、胳膊渐渐向下，直到他再次握住康纳的手。他把他们手指缠在一起。“我知道仿生人有……接口那类东西。抱歉我不能给你那个。”汉克的声音极为真诚。【不太清楚这里的仿生人接口指的是什么，从下文猜测，可能是仿生人独有的某种可以获得♂感的零部件吧】
康纳摇摇头。他不在乎。他对那会是什么感觉有点好奇，但他也不想知道，因为那意味着不是和汉克一起。“我……你觉得我没有吸引力？”康纳问道，只是为了确认。
“什么？妈的当然不是，康。你就是你。无论是不是使用皮肤技术，那都他妈的没关系。我……”汉克清了一下喉咙，康纳的釱液调节器停滞了一小会儿。“我爱你。明白吗？无论你看起来像什么，我都爱。”
康纳震惊了。他没想到汉克会如此迅速地就回应他这句话。康纳发出了满是欣慰的快乐声音，紧紧拥抱汉克。那种程度的敏感让他颤抖了，他恢复了皮肤层，“我也爱你。”
汉克在康纳的LED上轻轻印了一吻。“嘿，我说了什么？你不必……”汉克正打算再次就康纳的皮肤进行抗议，但仿生人迅速打断了他。
“不是那样的。只是……太敏感了。远远超出了我所习惯的。”康纳从他们的拥抱中推开，腼腆地笑了笑。汉克挑起了一侧眉毛，对这个信息很感兴趣。
“敏感，嗯？我想目前我们需要进行一些实验。”汉克看起来被逗乐了，因为康纳红着脸转开了视线。通常情况下，总是康纳的直率让汉克感到慌张。
男人再次轻轻吻了康纳，拉着他的手走出浴室。康纳出去时顺手把灯关掉了，跟着汉克慢慢穿过走廊进入卧室。
“来吧，你今晚他妈的把我榨干了。我爱这个，不过一个老头在这样的行动之后可要马上闭眼了。”汉克大笑着说。他们争先恐后地回到床上，四肢纠缠在一起，康纳依偎着抱紧了那个男人。
当康纳听到汉克再次入睡时，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微笑。他闭上眼睛，听着男人的心跳声，那是一种安慰而富有节律的声音，这意味着汉克是活生生地，安全地在他身边。
他意识到自己不再迷茫了。他已经到了应该在的地方。他回家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