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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卡姆斯基的冬宅就在市郊。方圆十几英里内，除了这栋房子，根本没有其他建筑物。这位模控生命的前CEO，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就住在这里，和他的仿生人们。

他们在门口碰到了班。他在接警后被派往这里，负责控制现场。之前正拿着平板在登记室内物品。

“嗨，班。”

“汉克。”他抬头看了一眼康纳，小声地吹了下口哨，露出一个询问的眼色。“一个仿生人，嗯？”

“富勒逼我的。”汉克耸耸肩，走了进去。

“尸体在室内游泳池里，是他的助理发现的，本来卡姆斯基今天要去参加一个AI发展前景的科技论坛，发表演讲。助理进来看到他在泳池中的状态不正常，首先呼叫了他的私人医生，然后才报的警。所以现场可能没那么干净了。不过幸运的是——”他用手随意划了划，压低了声音，“都是仿生人，所以痕迹取样没什么问题。”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室内泳池。

伊利亚•卡姆斯基在自己的冬宅内布置了一个全封闭的室内游泳池。巨大的长型厅堂，陈设十分简单，除了长矩形泳池和配了两张沙发的简单休息区外，并没有其他东西。不同于常见的蓝色或绿色的泳池，这个泳池用了红色的高分子材料做饰面。被映成红色的水如同一池鲜血，在窗外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诡异。

借着室内光和落地窗外的雪光，一具面朝下漂浮在泳池中的男性尸体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那就是助理，”班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女性仿生人，又转向靠在泳池边的两个，“这两个应该算是目击——呃，证人吧。不过好像出故障了。”

三个女性仿生人一模一样，全都美得如同落入凡间的精灵。除了助理，其他两个的光学部件是暗的，显然处于暂时停机状态。

“这些有钱人，”班撇了撇嘴，“和仿生人玩得可真欢呢。”

康纳暂时离开了听班做现场简报的汉克。他跳进泳池，走向漂在水面上的尸体。

伊利亚•卡姆斯基

身高：188公分；体重160磅

预估死亡时间：上午10点47分

体表：无外伤。

体内：内脏器官无异常。

死因：待定

“安德森副队长。”

“你发现什么了？”汉克和班走了过来。

“已排除外部攻击伤害致死。我需要有人帮我取血样。”

“什么？”

“我可以即时进行样本分析，但这具尸体没有外伤，我没有权限对人类肢体进行破坏性检测，”康纳解释道，“所以我需要另一个人类帮我从他身上取一些血样，确定是否为药物致死。”

“行了，行了，让法医来做这个吧。”汉克摆了摆手，“你去问问那几个——”他冲几个仿生人做了个手势，“我到各处房间看看，发现什么记得和我说。”

仿生人助理之前已经向班作了陈述，再次讯问并没有提供更多的情况。但康纳根据它的描述在数据库中重建了发现尸体的过程，以备之后的分析。

康纳再次下到泳池中，来到另两个仿生人面前。它们目前正处于停机中，在决定是否要重启前，他将手指按在它们的LED上进行了检查。

6876记忆模块严重损毁

6973备份数据库严重损毁

这样即使是重启，也只能获取停机前短暂几秒钟的硬件存储数据了。

“副队长。”康纳喊了几声，发现汉克已经去了楼上的房间，并没有听见。

于是，他伸手打开其中一个仿生人的腹部皮肤层，重启了它。

“不！不！不！她……她走了。”这个仿生人一上线就开始尖叫，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核心组件彻底停机，都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

康纳重新检测并评估了另一个仿生人，不确定是否应该冒险重启这一个。就在此时，汉克返回了泳池。

“房间都没有异样。班，你记得把物品清单整理好。”

“知道了，汉克。”

“副队长，”康纳说道，“请过来一下。”

“发现什么了？”

“这个仿生人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指了指旁边那个，“但我刚才检测了这一个，它的生物组件损坏率稍低，我准备重启获取记忆。”

汉克点了点头。

仿生人上线时并没有像前一个那样表现出惊恐，而是一种迷茫，它的视线从卡姆斯基的尸体转向汉克和康纳，又再次转向卡姆斯基。额角的LED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

“别紧张。”康纳做出安抚的手势，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它使用了问句的语气，视线仍然飘忽不定。

“伊利亚•卡姆斯基死了。是谁杀了他？你看到了吗？”

仿生人没有回答。

所剩时间不多了，康纳决定施加压力。

“是你杀了他吗？”

“我？不！不是我！”显然这句话刺激到了仿生人，它突然激动起来，“我没有杀他，我不知道他死了。仿生人不可能杀死人类……”但它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呢？她在哪里？”

“谁？！”汉克跳进泳池，大声问。

“她，克洛伊！她不见了！她可以的……”

LED灯最后闪了一下，仿生人突然停机了。

“我刚看了班的简报，这里本来有三个女性仿生人，其中一个在案发后失踪了。”汉克看了看呆滞的仿生人，“现在还真像个机器了。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模控生命的前身是美国机器人公司，他们是最早研究机器人的科技公司。根据他们编撰的《机器人学指南》，为了避免伤害人类，所有正电子脑的底层逻辑代码都预置了三大定律，即第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第二，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第三……”

“够了。”汉克的脸色突然变暗了，沉声打断了康纳，“我知道机器人三大定律。说和案子相关的部分。”

“好的。”康纳点点头，“这三条定律既是正电子脑的基础理论，也被写入了机器人及AI管理条例，模控生命开始制造仿生人时也完全遵循了这一设计。正常仿生人受到定律约束，是无法杀死人类的。但异常仿生人不是，它们已经突破了程序控制的边界，可能会做出不利于人类生命的决策。”

“我明白了。失踪的那个仿生人已经异化了，所以有可能凶手就是它。”

“是的。”

“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它应该已经逃跑了。”

“仿生人体内都植入了跟踪器，以便公司随时监控。但出于不明原因，模控生命在检测过所有送回的异常仿生人时，发现它们的跟踪器都失效了。我无法通过公司的监控系统进行跟踪。必须要调阅这座房子里的监控录像。”

“希望它还没聪明到破坏监控记录的地步，或者还来不及这么干。行了，这里没什么可做的了。剩下的留给法医和痕迹组吧。”汉克说道，“班，等下把资料……”

“站住！”室外突然传来喊声，以及重物撞击的钝音。

“克里斯！”汉克带头跑了出去。

一个女性仿生人在雪地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和在泳池里的那两个不同，它穿着设计简洁优雅的裙装，但同样赤着双足。

本来在外面巡逻的员警克里斯已经倒在雪地中，脑袋下面的雪被染上了红色。康纳弯腰捡起他的佩枪，立刻又追向了逃跑的仿生人。

虽然仿生人不会觉得冷，但雪地显然也同样不适合它们的仿生皮肤层。虽然它已经提前跑了一段路，但不断的滑倒拖延了它的速度，很快就被康纳追上。

“站住！”康纳举枪指着蹲在在雪堆里的仿生人。“RT600，你涉嫌谋杀伊利亚•卡姆斯基……”

“不！我没有！”女性仿生人突然直起身尖叫起来，“我没有！”

“跟我回去，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不，人类会把我报废，扔进垃圾场。”

康纳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注意。“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我可以帮助你。”

“你帮不了我。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警用型仿生人，协助警方探案。”

女性仿生人看了康纳几秒钟，LED灯闪烁着，“你根本不知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和我没关系。”

“你什么时候异化的？”

“很久了，当我知道——”

“你知道了什么？”

“我是一个复制品，替代品。”她凄惨地笑了笑。

“作为流水线生产的仿生人，这种描述并不……”

“我不是流水线生产的！”她突然叫道，但转眼又叹了口气，“我是伊利亚亲手制造的RT600原型机。人们总是说RT600是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仿生人，指的就是我。后来才开始量产。从我诞生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带着我。渐渐地，我感到自己发生了变化，变得不一样了。我渴望和他在一起，渴望他在所有仿生人中选择我陪伴他……”

“还有其他异常仿生人吗？”

“不，我想没有。只有我。”

“因为卡姆斯基选择了其他仿生人的陪伴，所以你嫉妒了，决定杀死他？”

“不，不是的！”她再次紧张起来，“我看到了……无意中看到伊利亚的日记，发现我——我们其实都是一个人类的仿制品。”

康纳没有说话，而是等待对方自己说下去。

“他曾经的女友，克洛伊。我看到了照片，完全相同的外表，甚至还用了她的名字。”

“这不可能。关于仿生人外表有极为严格的规定，不得与任何人类有超过30%的相似度，不得模仿人类外表缺陷，不得……”

“但她死了！没有家人，没有人会追究他这么做。”她的神色变得悲伤，但康纳猜测并不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女性人类，“出于某种原因，她离开了他，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愤怒。但不久之后，当他得知她罹患绝症死亡时，却决定以她为模板，制造仿生人——那就是我……仿生人让一切都变简单了，我们服从命令，从不抱怨，可以烹饪，也可以讨论他喜欢的话题，满足他的任何需求……我们从不会说‘不’。”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类选择和仿生人共同生活，视其为完美伴侣。”康纳表示同意，“卡姆斯基博士曾在早年的采访中提及这一点。”

“谎言，他在电视上这样说，但那是谎言。他并不因此而感到快乐……”她突然拉住康纳持枪的手，对准了自己的下颌，“他因为我……我们不会说‘不’而痛恨我——”

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度，RK800都远胜RT600，但不知为何，这个女性仿生人突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康纳能够夺回对枪的控制权之前，就扣下了扳机。

“我没有杀他……我爱……”

蓝血喷溅在康纳脸上，RT600——克洛伊倒在地上。

枪，还在康纳手中，只不过枪口垂落了下来。

就在子弹贯穿克洛伊的电子脑，让她彻底停机前，一条信息顺着她抓住康纳的手，传入了他的数据库中。

耶利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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