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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恩——流水花园与血橙(三)

多恩——流水花园与血橙(二)


第三部分:昆廷的责任与命运


“复仇。”他声音很轻,仿佛害怕会有人听见。“正义。”道朗亲王用肿胀发炎的手指将一头玛瑙龙塞入她掌中,低语道,“血与火。”(群鸦的盛宴,亚莲恩II/高塔上的公主)


他举起鞭子,却发现鞭子烧着了,手也烧着了。他全身、全身都烧着了。

噢,他心想,随后厉声惨叫。(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马丁曾说,《冰与火之歌》意义之一就是为读者描绘战争的双重性——激动人心的荣耀时刻,以及血腥可怕的后果。他擅长呈现具有报复性快感的惊羡、欢快时刻——比如罗柏的加冕,丹妮在阿斯塔波的“龙焰”,随后又通过展现这些抉择的悲惨现实与恐怖结局来对冲它们。在道朗关于“血与火”的激动人心的说辞中,马丁又重复了这一模式。


许多读者不明白昆廷线的目的何在。比较常见的解释是马丁意图解构英雄之旅或所谓的“冒险”概念。笔者将会对这一剧情发展中的关键主题进行分析,但同时也提请注意昆廷线是如何融入整个多恩线的。基于这点,昆廷POV让我们看到道朗听起来很酷的复仇渴望,对于他那位被强加了这一负担的儿子到底意味着什么,感觉又是如何。它还展示了渴望“血与火”的逻辑终点。


3.1 昆廷的任务 -“这不是我主动要求的”


道朗相当在意多恩民众的生命。本文第一部分曾提到,他一直在思考丹妮莉丝公主和流水花园的故事——亲王号召人民拿起长矛很容易,但到头来付出代价的却是孩童。他看着流水花园的孩子们,对昆廷说了类似意思的话:

“如果你被人发现,多恩领会血流成河,”父亲警告过他,当时他们一起看着孩子们在流水花园的池子和喷泉中嬉闹。“你别忘了,我们所做的是叛国大罪。你只能信任自己的同伴,决不能引人注目。”(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尽管道朗竭力想要避免对多恩孩童造成伤害,他却很愿意拿自己儿子的生命冒险。有人或许认为这两者是矛盾的,而另一段看似无关的段落阐述了道朗对于这类问题的准则:

梅拉莉欧夫人始终不肯原谅道朗亲王将儿子从她身边带走。“我跟你一样,不希望如此,”亚莲恩曾偷听见父亲说,“但这笔血债是我们欠他家的,而昆廷是奥蒙德伯爵唯一愿意接受的筹码。”

“筹码?”母亲尖叫,“他是你儿子!什么样的父亲会拿自己的骨肉来还债?”

当亲王的父亲。”道朗•马泰尔回答。(群鸦的盛宴,亚莲恩I/拥女王者)


现在,道朗又一次利用昆廷来解决一笔血债——伊莉亚的被害,一起发生在昆廷尚且还是婴儿时的谋杀。


就许多方面而言,昆廷在象征意义上类似流水花园的孩子。他活在和平、快乐和纯真之中,直到道朗为了自己的复仇,把他从那种生活里拽出来,投入巨大的风险中:

最近,伊伦伍德大人让他的小女儿跟着昆廷在城堡里转悠。关妮赛才十二岁,人又小又瘦,黑眼睛,棕色头发——这让她在蓝眼金发的家人中显得与众不同。不过她很聪明,称得上心灵手巧,她真心诚意地邀请昆廷等待她初潮到来,然后娶她。

但这是道朗亲王召他回流水花园之前的事。现在他的目标是弥林城里那位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他必须履行责任,将她娶回多恩。(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之后,书中暗示昆廷实际想要迎娶关妮赛——道朗夺走了他的这一愿望:

我想回到伊伦伍德城,亲吻你那两个妹妹,迎娶关妮赛•伊伦伍德,看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并与她孕育子嗣。(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尽管已经18岁了,但昆廷还是个处男。他缺乏与女孩相处的技巧,也不擅长调情,书中另一些关于他不过是个纯真孩子的证明:

说实话,女人让昆廷紧张,尤其是漂亮女人。

初到伊伦伍德城,他便疯狂地迷恋上伊伦伍德大人的大女儿伊恩丝。但自己的感受,他一个字也没告白,只满足于做白日梦……几年后,她嫁给神恩城的继承人罗热•艾利昂爵士。后来再见到她,她已有了两个儿子,一个躲在她裙子后面,另一个还在她胸口喝奶。

伊恩丝之后,他又爱上丁瓦特双胞胎,那是一对黄毛丫头,喜欢放鹰打猎和攀岩运动,也喜欢联手挑逗昆廷。其中一位享有了他的初吻,虽然他始终没弄清那是姐姐还是妹妹。作为有产骑士的后代,两人都不够格与多恩领继承人成婚,不过克莱图斯认为亲吻什么的大可不忌。“婚后你可以收她们当情妇嘛,挑一个、还是两个一起打包都随你。这有什么难为情?”但昆廷不愿这么做,之后都尽力躲着她们,自然也就没了第二个吻。(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道朗说过,当亲王号召拿起武器,孩童会在一无所知中付出代价,而昆廷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请注意,他和亚莲恩一样,从没想到过伊莉亚的不幸命运。他也不恨兰尼斯特家族。他感受不到,或者说从没真正理解道朗对于复仇的渴望。那只是一项交给他的任务,是他的责任:

关于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喜欢什么,昆廷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向父亲承诺一定会把她娶回多恩,现在却越来越怀疑自己能否胜任。

我不是自愿接受这项使命的,昆廷想。(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但这项任务束缚了昆廷。他是个孝顺儿子,道朗给了他任务,而他不愿令父亲失望:

“好吧,咱们找不着船,你又不许骑马,看来只好打道回府啦。”

卷起尾巴、像丧家之犬一样返回阳戟城?想到要令父亲失望,昆廷无法承受,而他也不想面对沙蛇们的嘲笑。道朗•马泰尔把多恩领的命运交到了他手里,只要一息尚存,他便不能辜负父亲。(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昆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这种任务。然而他还是被驱赶着向前——出于取悦父亲的渴望,以及对难堪与失败的惧怕。


3.2 冒险、战争,以及该死的复仇


尽管不甚明显,但实际昆廷出场时,他的未来已经无望了。马丁从团队的三名成员被强盗杀害开始——其中包括克莱图斯•伊伦伍德,昆廷“最好的朋友,虽然没有血脉相连,却与他情同手足”。

事情不该是这样。“这将是一个讲给孙子们听的传奇故事,”从城堡出发时,克莱图斯兴奋地断言。小威听了扮个鬼脸,“你的意思是讲给酒馆侍女听的故事吧,好让她们掀裙子。”克莱图斯拍了他一掌,“要有孙子,就得有儿女,要有儿女,当然得有人掀裙子喽。”到了板条镇,这帮多恩人为昆廷未来的新娘干杯,为昆廷的新婚之夜开了些下流玩笑,还谈起未来将要见识的奇观、未来将要成就的事迹以及未来将要获得的荣耀。结果他们得到的只是塞满碎石头的帆布袋。(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昆廷朋友们的理想和一厢情愿被死亡残忍地戳破了,这就像是亚莲恩拥立女王阴谋事件的镜像。连句式都如此相似——注意,昆廷说“事情不该是这样”,对应亚莲恩在计划出错时反复出现的想法:

阿利欧•何塔走出来,踏入阳光之中,长斧在手。

盖林骤然停下。亚莲恩仿佛被那斧子结结实实地砍中腹部。事情不该如此结束。事情不是这样的。

……

“不,”某个女孩在呼喊,某个愚蠢的小女孩,“不,求求你,事情不是这样的。”

……

不,不,我不想让谁受伤害,一切按计划进行,我很谨慎很小心,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群鸦的盛宴,亚莲恩I/拥女王者)


流血与死亡——这就是亚莲恩阴谋的真实意思,也是道朗密谋的真实意思。在这个初始章节中,昆廷已经表现出对上述真相的理解与恐惧。他知道自己死去的朋友想要赢得荣耀,但“结果他们得到的只是塞满碎石头的帆布袋”。他被现实的死亡与恐怖所困扰,这一点远甚于同伴盖里斯•丁瓦特:

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游戏,昆廷意识到,和以前带我们六个爬上高山去找秃鹰王的老巢没区别。盖里斯•丁瓦特完全不去设想他们有失败的可能,甚至有丧命的风险,即便三个伙伴的死也没能让他汲取教训。他把汲取教训的任务留给了我。他知道我天性谨慎,而他生来鲁莽。

……

“若克莱图斯和小威还在,我们这就去把大人物叫出来,一起宰了他们,”盖里斯恨恨地说。

克莱图斯和小威都不在了。(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昆廷第一个章节的这段开场,是马丁另一个更为直接的隐喻:

冒险号臭气熏天。

她有六十只桨、单桅帆,细长的船壳显出快捷的性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是昆廷刚看到她时的想法,但等登上船、嗅到那股味道后,他不由得改变了主意。猪圈,这是猪圈,他吸了第二口气,发觉情况更糟。猪圈好歹臭得单纯,这船的味道是尿臭、屎臭和烂肉臭的混合,还带有尸臭、脓疮臭和伤口溃烂臭。臭味如此浓重,以至于把大海的咸味和港口的鱼腥气全给掩盖了。“我要吐了。”他告诉盖里斯•丁瓦特。他们站在闷热的甲板上等待船主现身,浓重的臭味从底下不断蒸腾上来。(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象征意义非常明显——“冒险”令人厌恶,布满死亡与恐怖。但随后隐喻更进一步:

船长展开笑颜,“我很荣幸能帮上忙。咱们干一杯,预祝航行顺利?”

“好的。”盖里斯道。于是船长叫来麦酒,两人为合作愉快对饮了一杯。

……“不过,恐怕我们的旅行会很短暂。甜嘴船长是不会带我们去弥林的,他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接受了条件。毫无疑问,他是会先收下三倍的钱,但等我们上船离开陆地的视线范围,他就会割了我们的喉咙,把所有金子都占为己有。”(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冒险承诺了一次前往目的地的“愉快航行”,但实际上图谋背叛和谋杀。这已经发生在昆廷朋友们的身上,也将是他自己的最终命运。


当昆廷与风吹团行至阿斯塔波,目睹战争的恐怖时,他再次直面残酷的现实:

青蛙很庆幸能将阿斯塔波抛在身后。他目睹的红砖之城,乃是世上最接近地狱的地方。渊凯人已把碎裂的城门重新堵上,让一幕幕惨剧在城内自行上演,但之前骑过红砖街道时的所见所闻,已足以令昆廷•马泰尔终生被噩梦萦绕。尸体堵塞河流,披着烂袍子的女祭司被钉死在广场的木桩上,大群大群闪着油光的绿苍蝇密密麻麻覆盖了她的尸身。垂死的人在街上盲目地徘徊,沿途留下一摊摊血迹。孩童为争夺一锅没煮熟的小狗杀红了眼。阿斯塔波最后的自由王尖叫着被人脱光衣服,扔进竞技场让二十几条饿狗扑食。火,城里到处是火,直到现在只消闭上眼睛,他还能看见那冲天火势;火舌从比他毕生所见的任何城堡都更高大的金子砖塔中钻出来,一束束油腻的烟雾跟着盘旋升腾,犹如猖狂的黑色巨蛇。(魔龙的狂舞,昆廷II/风吹团员)


这就是战争——注意此处突出强调的“火”,这就是道朗无比渴望的“血与火”。战争意味着孩童的死亡,当亲王号召拿起武器,却是孩童付出代价。昆廷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谓的“无垢者”果然士气崩溃,抛下长矛和盾牌,掉头逃跑,然而阿斯塔波的城门却在他们身后紧紧关闭。青蛙参与了随之而来的无情屠戮。风吹团一路踏过恐慌的太监们,他紧跟在大人物的马屁股后面,左劈右砍。他们的楔形纵队犹如锋利的矛尖直接穿透了敌阵,到另一边褴衣亲王又重新整队,组织第二次冲杀。直到这第二次冲锋时,青蛙方才平复心情,好好瞧了瞧那些尖刺青铜盔下的脸。他意识到绝大多数敌人都没他大。不过是些哭喊着妈妈的小男生,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却杀人不停。离开战场时,他剑上沾满了鲜血,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魔龙的狂舞,昆廷II/风吹团员)


昆廷的最初两个章节都在表现他如何面对战争、复仇以及冒险的真相,并认识到它们毫无美好可言。与死去朋友的浪漫理想相反,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必须通过撒谎与欺骗来达成目的——正如他加入风吹团又背叛他们那样。

“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办法?”昆廷反问。

“我有,是刚刚冒出来的。我向你坦白,这个法子有点冒险,而且不太荣誉……但比起走恶魔之路,它能让你更快地见到你的女王。”

快告诉我,”昆廷•马泰尔吩咐。(魔龙的狂舞,昆廷I/商人的仆从)


曾有人说昆廷“长了张老实人的脸”,就本性而言他不喜欢背叛。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强迫自己那么做:

在人满为患的船上承受风浪颠簸,吃爬满象鼻虫的硬面包,喝黑漆漆的朗姆酒直到烂醉如泥,睡在发霉的稻草堆上鼻孔充斥着同伴的体臭……这些遭遇当他在瓦兰提斯签下合约、承诺为褴衣亲王效命一年时已有心理准备。苦虽苦,却是冒险生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告诫自己要坚持、忍耐。

但背叛却是另一回事。渊凯人付钱雇他们从古瓦兰提斯远渡重洋过来、为黄砖之城而战,现在这几个多恩人却要临阵脱逃、做变色龙,这是对同伴们赤裸裸的背叛。加入风吹团昆廷纵是万般无奈,但毕竟签下了合约,又跟佣兵同伴们一起用餐、喝酒、战斗、分享故事——虽然对方的语言他大半不懂,而他一遍又一遍地讲着编造的故事,作为去弥林的船票。(魔龙的狂舞,昆廷II/风吹团员)


在这个充满骗子和反社会分子的世界里,他格格不入、处处别扭:

“梅里丝是你们的队长,”褴衣亲王宣布,“她明白我的意图……而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大概更容易接受女人。”

昆廷回头瞥了美女梅里丝一眼,刚好对上对方冷漠死寂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这安排可不妙。(魔龙的狂舞,昆廷II/风吹团员)


3.3 与龙共舞


尽管如此,昆廷仍然一路向前,抵达丹妮的宫廷,并陈述了自己的请求。但他得到了坏消息,丹妮马上就要嫁给西茨达拉了。有读者为此埋怨昆廷或道朗——昆廷没有带一支军队,没有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表。也有人埋怨丹妮愚蠢地拒绝了多恩的联盟。但我认为,马丁并不是要我们抱怨这些角色犯了这个或那个愚蠢的错误。道朗让昆廷带少量人行动,是因为他担心如果向海外派出大部队,会招致铁王座的打击——这一担忧合情合理。同时,也没有人料到丹妮会留在弥林,致力于和平统治。更重要的是,如果读者重视丹妮对于在弥林实现和平的愿望(正该如此)①,就没有理由认为一张漂亮面孔或一支军队能在这个节点上改变她的想法。显然,她决心嫁给西茨达拉以便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而昆廷对此毫无用处,这事根本不在他的控制中。正如巴利斯坦最后的看法,他是“迟到的王子”。


结婚并签署和平协议后,日渐烦躁不快的丹妮决定向昆廷展示她的龙,以此考验对方:

“多恩人的固执举世闻名,陛下。昆廷王子的祖先曾和您的家族争斗过近两百年。不得到您,他决不会回去。”

那他会死在这儿,丹妮莉丝心想,除非他有我尚未见识的本领。“他还在里面?”

“正和他的骑士们喝酒。”

“带他来见我。让他见见我的孩子们。”

巴利斯坦•赛尔弥严肃的长脸上闪过一抹疑虑。“遵命。”(魔龙的狂舞,丹妮莉丝VIII)


丹妮略过关于“求婚”的废话,直接看透了昆廷此行的真正目的:

“龙有三个头,”走下最后一段阶梯时,丹妮说,“我的婚姻并非你所有希望的终结。我知道你来此的原因。”

“为了你。”昆廷笨拙地献媚。

“不,”丹妮说,“为了血与火。”

……

“他们……他们太可怕了。”

“他们是真龙,昆廷。”丹妮踮起脚尖,轻轻吻他的双颊,“我也是。”(魔龙的狂舞,丹妮莉丝VIII)


丹妮向昆廷展示了血与火的真实面貌,他显然被吓到了。面对这样的恐怖,他提到了……我们喜闻乐见的童真象征,流水花园!丹妮立刻从昆廷的表现中得出结论,他不适合血与火:

年轻的王子吞了口口水。“我……我体内也有真龙血脉,陛下。我的血脉可追溯到第一位丹妮莉丝,则贤王戴伦之妹,多恩亲王的妻子。他为她建造了流水花园。”

“流水花园?”说实话,她对多恩及其历史知之甚少。

“那是家父最喜欢的宫殿,我很乐意有朝一日领您参观。它整个由粉色大理石建造,有水池和喷泉,能俯瞰大海。”

“听起来很美。”她带他离开深坑。他不属于这里。他不该来这里。“你回去吧。……”(魔龙的狂舞,丹妮莉丝VIII)


不久之后,丹妮消失了——然而,这次拜访的影响挥之不去,并导致昆廷策划了偷龙的阴谋。


3.4 伟大的冒险总会死人


在昆廷的最后两个章节中,他重新思考关于“英雄”,自己的“命运”,以及“冒险”——照理说,这种想法本应该早被他朋友的死亡戳破了。很多人读到这些段落,认为昆廷是个天真的傻瓜。然而正如笔者在本文中反复强调的,昆廷的一个关键特点就是相比周围其他人,他对流血和死亡的现实有着充分的认识。


因此,昆廷再次谈论英雄主义和冒险并不是什么妄想,而是一种心理应对机制,以便去做某件并不情愿的事。他用这些故事迫使自己承担很可能会导致死亡的毫无意义的风险。我们可以看到,昆廷真正的动机根本不是渴望成为英雄,而是对羞耻的畏惧,以及不愿意令父亲失望。他感到自己走投无路:

“若我不能带丹妮莉丝荣归故里,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称呼我?”昆廷王子质问,“‘谨慎的’昆廷?‘胆小的’昆廷?‘儒夫’昆廷?”(魔龙的狂舞,巴利斯坦II/免职的骑士)


他无比渴望回家,过正常的生活。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确想再见到绿血河,想再拜访阳戟城和流水花园,想再呼吸伊伦伍德山间清新凉爽的空气,而非奴隶湾闷热、潮湿、肮脏的毒气。昆廷知道父亲不会出言责备,但眼里会泛起失望。姐姐会轻视他。沙蛇们将用刀锋般的笑容嘲弄他。而伊伦伍德伯爵——他的养父——派儿子来保护他……(魔龙的狂舞,昆廷III/被拒的求婚者)


此处再次显示了,他纯真的愿望与流水花园的孩子们十分相似: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并非世上唯一的女人,你想以处男之身去死吗?”

昆廷根本不想死。我想回到伊伦伍德城,亲吻你那两个妹妹,迎娶关妮赛•伊伦伍德,看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并与她孕育子嗣。我想骑着骏马参加比武大会,想去野外放鹰打猎,想去诺佛斯探望母亲,想去诵读父亲送我的书。我想要克莱图斯、小威和凯德里学士活过来。(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昆廷完全明白自己在冒什么样的风险,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王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醒着出神,回想着,想象着,在亚麻被单之下辗转反侧,脑中焦虑不安地想着血与火。

……

他久久注视着烛火,然后放下杯子,手掌悬在火焰上。他用尽全部意志力强迫自己放低手掌,但火苗刚舔到手心,他立刻抽回手,吃痛得尖叫起来。

“昆廷,你疯了?”

不,我只是害怕。我不想被烧死。(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但他重提这些理想/幻想,关于“成为英雄”、“拥有非凡命运”、“一次大冒险”,试图说服自己去做这件事:

“并非所有冒险都招致毁灭,”他坚持,“这是我的责任,我的命。”你是我朋友,盖里斯,为何你只会嘲弄我的憧憬?我已经满腹疑惧,为何你还要火上浇油?“这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伟大的冒险总会死人。”

他说得没错,故事里确实如此。英雄与朋友伙伴们启程出发,克服千难万险,最终凯旋,只是有些同伴永远回不去。可英雄不会死。我只要当英雄。

……

他们不明白。他们是多恩人,我却代表多恩领。多年以后,我死去以后,这件事将写入我的赞歌。(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这几乎是昆廷能用来激励自己去做这件自认为必做之事的唯一办法了。而每当他提及那些空泛的理由,盖里斯•丁瓦特总会用既讽刺又正确的现实拆穿。这一点很有意思,之前被朋友之死所困扰的是昆廷,盖里斯似乎没什么反应。而现在,两人的角色发生了转换:

“……你们知道,我有坦格利安血统,这可追溯到——”

“去你的血统。”盖里斯说,“除了好不好喝,龙才不管你流着什么血。你不可能靠上历史课来驯服它们。它们是怪物,不是学士。小昆,你真想这么做?”

“我必须这么做。为了多恩,为了父亲,为了克莱图斯、小威和凯德里师傅。”

他们死了,”盖里斯说,“死人不在乎。

“他们死了,”昆廷点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带我到这里,迎娶龙女王。克莱图斯说,这是一场大冒险。恶魔之路和风暴汪洋,旅程的终点有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这将是一个讲给孙子们听的传奇故事。但克莱图斯不会有子孙,除非他在他喜欢的酒馆侍女肚里种下了私生子。小威也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婚礼。他们不能死得毫无意义。”

盖里斯指着一具倚在砖墙上的尸体,尸体围了一团闪亮的绿苍蝇,“他死得有意义?”

……

“毫无疑问,可我问的不是这个。人活着才有意义,死了什么都没了。我也爱小威和克莱图斯,但他们无法起死回生。这是个错误,小昆,佣兵不值得信任。”(魔龙的狂舞,昆廷III/被拒的求婚者)


昆廷试图再次用这些崇高的理想说服自己,但实际上他并不真的相信这些。他的最后一个章节弥漫着恐惧与惊吓:

“很好。”昆廷觉得头重脚轻。这一切太不真实,有时像游戏,有时又像噩梦。在梦中,他将要推开黑暗的大门,门后等待他的是恐怖和死亡,但不知为何,他无法停止。(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进入金字塔后,他立刻就面临着一个问题——圆颅党发动了政变,把守大门的兽面军换了人,必须杀了他们才行。流血和死亡瞬时把昆廷吓呆了:

“狗。”昆廷说,“白天的暗号是狗。为何不让通过?我们知道……”

“我们知道你的计划是发疯,不是吗?”美女梅里丝道,“做你该做的事。”

龙,昆廷王子心想,没错,来这是为了龙。他觉得自己病了。我在干吗?父亲,这是为什么?四个人顷刻间毙命,为什么?“为了血与火,”他呢喃道,“血与火。”鲜血汇聚脚下,缓缓渗入砖地。火就在大门彼方。(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注意上文这些至关重要的疑问句,特别是那句涉及道朗的“父亲,这是为什么?”。四个无辜者因他而死,昆廷为此感到难受、无法理解。当他和他的朋友们直面巨龙,道朗复仇计划到底意味着什么真相大白了,并且是一再揭示:

小昆,这行不通,他们太野了,他们……”

龙落到多恩人和大门之间,发出能让一百头狮子没命逃窜的狂啸。(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正如亚莲恩试图利用残忍的暗黑之星却最终失败一样,巨龙代表了战争的威力。它们过于狂野且充满毁灭性,昆廷和道朗自认为可以控制战争之力——但他们错了:

“韦赛利昂。”他抬高声调。他能做到,他可以做到,父亲将他送到世界尽头,就是为这个。他不能让父亲失望。“韦赛利昂!”

……

“坐下。”王子命令。不能让他嗅出你的恐惧。“坐下,坐下,坐下!”他抡圆鞭子,抽了龙脸一鞭。韦赛利昂嘶吼着。

一股突来的热风席卷了他,他听见皮革翅膀拍打,周围扬起漫天灰烬和煤渣,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回荡在焦黑的砖石建筑中。他的朋友在疯狂叫喊。盖里斯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大人物则用尽全力咆哮:“背后,背后,你背后!”(魔龙的狂舞,昆廷IV/驯龙者)


昆廷不仅失败,还送了命,被他父亲渴望的血与火所吞噬。彻底暴露出两父子的一厢情愿。昆廷并非英雄,这也不是什么伟大的冒险,他的下场与克莱图斯、小威、凯德里学士一样悲惨又毫无意义。引用一句昆廷的话“父亲,这是为什么?四个人顷刻间毙命,为什么?”这个非凡的复仇计划理论上听起来相当厉害,却遭遇了“血与火”的恐怖现实:

女孩离开后,老骑士掀起被单,看了昆廷•马泰尔的脸——或者说脸的残余——最后一眼。王子的肉几乎都被烧焦,以至能看到下面的头骨,眼睛只余两团浓汁。他本该留在多恩,本该继续当青蛙,并非所有人都能参与魔龙的狂舞。(魔龙的狂舞,巴利斯坦IV/女王之手)


尽管昆廷的故事就此终结,但他的命运以及道朗的计划对于多恩人民的影响仍将继续。


TBC


++++++++++

注:

①详见本文作者关于这一问题的分析《解读弥林结》,已有翻译,知乎搜索标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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