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和汉克住在一起容易得让人惊讶。他们相处得很好，考虑到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处有多么艰难。汉克似乎并不介意为新来者提供住处。
事实上，康纳认为汉克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他经常在心里备注，汉克似乎很孤单，也迷失了，就像康纳现在一样。仿生人现在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儿子，这也让他回顾了自己最初对汉克性格的冷酷分析，并为此感到抱歉。
最初几个星期，他们沉浸在轻松的日常生活中。康纳会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静滞。晚上相扑会分别找他们两个，要么在卧室里找到汉克，要么在沙发的另一个坐垫上睡在康纳旁边。
仿生人会在早上醒来并为汉克做早餐。他下载了一些程序和食谱，不过并不打算成为一个家政型仿生人。他还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关于鸡蛋的尝试。
“嗷，天哪，康纳！你到底在这儿做了什么？！”汉克嚷嚷着冲出他的卧室，透过厨房的烟雾盯着仿生人。
烟雾从还没修好的窗户滚滚而出，好吧，至少警报器没坏。他还记得那一天，他住进汉克家的第三天早上。他感到内疚，就像是没有为住在这里作出任何贡献一样。
“我……想让你吃早餐。”康纳回答，看起来有点难为情。汉克盯着他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摇摇头，嘀咕着一些关于仿生人已经是完美存在或其他什么但不能煮好他妈的一个蛋。
幸运的是，从那以后他的技术有所提高。
后来，他会送汉克出门，给相扑喂食，完成家务，然后下午带相扑出去散步并准备晚餐。
有一次，他去了警局，因为汉克忘记了他的午餐。他想要再次成为汉克的搭档，但福勒警监说他必须从警察学院毕业，像所有人一样。
他计划这么做，但事情还没确定。仿生人融入社会的工作仍在进行中，警察学院目前还没有确定会接受仿生人的申请。
“给你自己搞了个塑料家庭主妇，汉克？”盖文在房间的另一头冷笑。他显然很高兴康纳无法继续在警局工作了，康纳实际上成了汉克的仆人。那个蠢蛋大概认为这就是康纳该有的地位。
“嘿，”汉克同样嘲笑道。“混蛋，你需要去接受灵敏度训练吧？这个所谓的塑料家庭主妇在过去几个月里解决的案子比你五年内做得还要多。所以，在我走过去给我的惩戒档案增加页面前，快闭上你妈的臭嘴！”
“汉克，别。不值得。”康纳平静地对那个男人说道。他把午餐袋放在汉克办公桌上，向对面的空桌子看了好一会儿。
“杂种。”汉克怒气冲冲地说道，随即发现了康纳的视线。“嘿，没事的。事情会定下来的，警队会接纳你的。你很快就能回到那个座位上。”汉克轻声说，这种语气对他来说很少见。
“谢谢，汉克。在家等你。”康纳说完，离开了警局。
尽管这是人类设计他的目的，但探案也是康纳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使他有了自由，他也想要主持正义，真正的正义，无论是为了仿生人还是人类。
康纳摇摇头甩开了自己的遐想，抬头看了看时钟，4:26。差不多再有一个多小时汉克就回家了。他站起来，开始准备晚餐。
他喜欢和汉克住在一起。他确实对这个男人有一种依恋，对相扑也是。这个地方真的像家一样。只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看，当一个人处于所有这一切之中时，他就会感受到革命之后世界的变化。创造历史，迈向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没有人会提到之后的余波。
法律并不意味着接受。自由并不意味着懂得如何应对自我的生活。
情感并不总是意味着幸福。
情感，这是康纳不断与之斗争的头等大事。他始终在积极地感受着一切。喜爱、悲伤、后悔、希望。太多了，多到几乎难以应对。
时间在他迷失于这些想法中时不断流逝。他的LED在整个烹饪过程中差不多都是黄色的。最终，他被砰地开门声拉回到现实世界。
他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又是一下，让他再次吓了一跳。他被吓坏了，即使只是一瞬间。巨大的响声会让他感到困扰。他皱着眉摇了摇头，想要忘记它，汉克绕过门走了进来。
“上帝，今天真他妈糟糕。这案子要会要了我的命。没人知道该怎么办。妈的像石头一样硬。”汉克叹了口气，用手抹了把脸，放下东西走进了厨房。“我告诉福勒，我对他说了，我们需要你。需要仿生人。我认为他可能正在考虑这个，但他说这基本上不是他能左右的。”
康纳转过身耐心地听着。他靠在旁边的橱柜台面上，轻轻地对那个男人笑了笑。“我很感激，汉克。真的。但我们无法让法律程序的推进变得更快。模控生命不再被视为合法机构，即使是，我也不再是他们的财产。我没有法律依据出现在一个犯罪现场。”康纳耸了耸肩。
汉克恼怒地冲这个说法呼了口气。“胡扯。你就是为犯罪现场设计的！人类为此创造了你！你可以比任何一个混蛋都做得更好。”汉克有力地为康纳辩解。
康纳的笑容变得快乐，他把食物放到汉克的盘子里，为他铺好小桌子。“你这是偏袒。”他开玩笑地说。
汉克大笑着坐下，呼了口气。“太他妈正确了。你值得我的偏心。你是一个好警察。”他低下头看着食物。意大利面。很简单，康纳擅长的。“你……不必做这些，你知道的。你的存在价值远超于此。远超过为一个人到中年、事业完蛋的警探照料家事。”汉克酸溜溜地说。
康纳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他双臂交叉。“你是对的。我不是为某个人到中年、事业完蛋的警探做这些事。我是在为一位朋友做这一切，因为他值得，因为他让我留在他身边。”康纳争辩道。
汉克哼了一声。“让你留下……康纳，在你搬进来之前，我过着狗屎样的孤独生活。每个该死的夜晚面对一把枪和一个空瓶挣扎着让自己活着。”他喝了一大口水，承认道。
康纳搬进来后汉克已经戒酒了。康纳为他感到骄傲。而此刻这种感觉又来了。骄傲。他很骄傲。他能感觉到它，在胸口膨胀，几乎要将他撑开。
“我为你感到骄傲，副队长。”康纳决定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或许这能帮助他解决内心满载的这一切感动。如果他承认，并大声说出来，或许能帮他应对如何……成为人类。
一开始，汉克沉默了，接着他开始嘟囔起来。“好啦，好啦。别用泪汪汪的眼睛盯着我。”他转过身。
康纳走近了，把手放到汉克的肩上。“我是认真的。”康纳说道，语调近乎严峻。汉克从食物中抬起头看着他，表情难以理解。康纳会做一次扫描，但他曾经保证过不会再这么做，除非汉克看起来需要医疗照顾。
汉克点点头，又低头回到食物上。“好吧，谢谢。”他几乎是立即说道。“坐下，行吗？你他妈的让我很紧张。”他补充道。康纳马上移动到另一把椅子上，坐在他的对面。
房间里出现了一个漫长而舒适的沉默，汉克在吃饭，而康纳尽力让自己不要用那种会让对方不安的方式盯着他。
“汉克……有些事我想要谈谈。”康纳发现自己在说话。
汉克再次抬头看了看他，抬起一条眉毛，一个无声的“说吧”。
康纳吸了一口气，技术上说他并不需要这样做，但是他启用了呼吸程序，他知道这让汉克感觉更舒服。“自从异化以来，我……我一直在经历各种强烈的情感。我发现这……很难应对。”
承认这一点让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宽慰，但实际上最终也没有任何帮助，因为这本身也是一种强烈的情感。
汉克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把基本上已经吃完的盘子推开。“是的，体验情感并不容易。我知道你还不习惯它们，但你会做到的，康纳。”汉克尽力安慰他。考虑到汉克从未安慰过任何人，所以康纳将此视为一个重大认可。
“它们只是……”康纳竭尽全力设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为使用的词句而挣扎。“我抗拒了它们那么久，告诉所有问过的人我没有感觉，我不是活的。但现在……我错了，汉克。现在，我能感受到所有这一切……”康纳用一个沮丧的呼气替代了未说完的话。
汉克认真地听完，然后站了起来。“来吧，”他对仿生人说道，带着后者从厨房来到客厅，在那里他们可以坐得更舒服。
康纳轻松地跟着他。汉克就像是他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的支柱。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感受到什么，汉克总是在那里。
他们坐了下来，康纳的手想要去拿硬币，这东西能让他全神贯注。
“我在乎你。”康纳承认道。“我在乎你和相扑。我感觉到……喜爱。友谊。当你为柯尔的事感到悲伤或对工作恼火时，我也会感同身受，对你的感受作出回应。悲伤、愤怒、失望、乐观。你是怎么样，怎么处理所有这些的？”康纳最终问道，用他棕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近乎绝望。
汉克看起来就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康纳猜测他可能的确无法回答。这是一个说不清的问题。人类并不习惯于解释感觉对一个有智力的成人意味着什么。
“妈的，康纳。要问一个老头所有这些存在主义问题，嗯？”汉克先是开了句玩笑，但后来却变得严肃了，“我不确定是否有办法能应对所有那些问题，康纳。情感出现，人们对某些事情作出反应。可能很好，也可能会搞砸。这是生活的一部分。”汉克说道。
在汉克再次开口前，他们又出现了一阵沉默，康纳的LED保持着黄色，并快速旋转。
“我也在乎你。”汉克承认道。康纳看着他，正是这一点让他感觉好多了。宽慰，又一次。还有幸福、快乐、希望。
他伸出手，紧紧抱住汉克，脸埋在汉克的肩膀上。他一动不动地抱着，所有那些情感在他身上奔涌，他拼命试着对它们进行分类，将它们对应到一些代码反馈中。
但找不到答案。感觉自己活着与他的代码无关，不是他能控制的。
汉克的手臂回抱了他，用姿势提供了无声的支持。直到相扑发出一个低声的吠叫，把头搁到康纳的膝盖上，打破了这柔和的一刻。
康纳笑了起来，从拥抱中退开，揉了揉狗狗。他没有注意到汉克的视线逗留在他身上，思考着刚才所发生的事。
“谈到感情，有人嫉妒了！”康纳笑着说，相扑舔了舔他的脸。狗狗跳上他们之间的沙发。好吧，它想要坐在他们之间，但这里实在没有足够的空间给这样一只大狗。
“相扑，该死的！来吧，你不是他妈的小狗狗。你太重了！坐到不会有瘀伤的仿生人身上去！”汉克说道，相扑重重地靠到他身上，打断了他的思考。
看着这一幕，康纳轻声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关心。他可以感到温暖蔓延到全身。家人、关心、爱。
爱？
康纳的LED因为那个想法再次迅速地从蓝色变为黄色。他回头看向汉克，后者正咒骂着试图推开相扑。尽管如此，狗狗还是站在他的身上，舔他的脸。
爱。
就在康纳以为不会比现在更复杂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