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做一份计划，警车。”领袖背对着门，透过落地窗看着正在兴建中的新铁堡，“排定一个将地球纳入塞伯坦理事会的时间表。”

“我必须提醒您，地球人可能会对这一提议有强烈的抵触，他们对塞伯坦的敌视心理很强。当然——”警车斟酌了一下用词，“做一些推动或商谈应该没问题，但直接制订时间表……是不是有点过于强势了？再说，现在塞伯坦已经开发了好几处外星能源基地，对地球资源并不是那么迫切。”

“构建泛宇宙的大塞伯坦联盟应该要提上议事日程了。我认为地球是个相当合适的起点，”擎天柱转过身，声调平稳而强硬，“你可以先和通天晓谈谈，或许可以从泰瑞斯特协议的限定范围外找到一些突破口。你和我一样清楚，那个碳基种族对外星科技的渴望有多么强烈。合理的交易，他们会愿意的。”

“条件很有吸引力，但不排除还是会有反对者。”

“难道说……”领袖坐到办公桌前，阴冷的蓝色光镜从警车脸上移向案头待阅的报告，“所有的问题都要我来给出答案吗？有时候，我觉得和平带来了松懈。”

“……好的，明白了。”尴尬的冷场持续了一会儿，警车最终放弃了进一步讨论，他收拾好数据板，准备离开。

“等一下，”擎天柱叫住他，“访问地球的代表团要做些特殊安排，搜寻一下地球剩余的13号矿——别引起注意。”

“是，阁下。”

夜巡从监视器中看着这一幕。或许擎天柱对待下属的态度和他要调查的事件无关，但这仍然让他觉得奇怪。

领袖的语气保持着他一贯的沉着自信：布置任务、下达命令、提出要求——这都没什么不同。但如今的他听起来却过于疏离，过于冷漠，过于……作为下属，你永远不会把这样的上司视作同伴。在他面前，你会小心注意自己的言行，甚至在他能听到的范围内，你都不敢随意开不雅的玩笑。

战争结束后，出于需要，擎天柱的公开露面并不少。虽然公共场合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宽容仁慈，但看起来在私下里，他的威严更胜从前，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想和任何金刚发展或保持私谊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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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夜巡已尽力避开擎天柱（卫队排班表上他永远是那个半夜值班的），但这天他还是在走廊上遇到了领袖。

“夜巡，”擎天柱叫住了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吧。”

“好的。”

站到执政官的办公桌前，夜巡小心地保持着视线。

“说起来你加入卫队有一阵子了。我都还没有和你聊过，”擎天柱口气很随和，“在这里工作不像自己开业那么自由吧。”

“擎——领袖，”夜巡及时改口使用了头衔，“您事务繁忙，不用在意这些。警车和爵士他们都在帮我适应。规定肯定会多一些，但考虑到我那个小事业其实都还没怎么开始……”

“也许你可以做些业余兼职的，”领袖笑了笑，但侦探看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面部表情，“现在是和平时期，卫队的工作量也不大。”

“呃……”这话可挺难接口的，夜巡芯想。

“好吧，”也许是感觉到对方的尴尬，擎天柱主动改变了话题，“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当你在死亡空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①

这问题让夜巡有些意外，也引起了一阵警觉，“您具体是想了解什么？”

“火种的感觉、处理器反馈、能量代谢……诸如此类。”

“实话说，除了极度寒冷并没有给我太大的差异感。当然，不需要补充能量，也不用充电，一切都是停滞的，包括时间、机体的代谢等。我和小诸葛讨论过这个问题——作为两个有过相似经历的金刚来说，这还是我们挺喜欢的一个话题。我们都觉得死亡空间不是一个准确的名称，小诸葛认为它是一个基于对抗理论的平行世界，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夜巡停顿了一下，“考虑到平行世界理论尚未证实②，我将其视作一个介于生与死的罅隙，进入其中者用生命交换一种存在状态——活着是一种存在，但在那里，存在不等于活着。不过，考虑到我当时实际是被控制了，所以我的认知可能不太准确。”

“你有感觉吗？冷、热、疼痛……你的知觉模块有没有反馈？”

“有的，虽然这点对于一个停滞空间来说有些奇怪。”

擎天柱默默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夜巡，谢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你先回去吧。”

侦探躬身行礼，退出了执政官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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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铁堡临时议政厅

“这事儿有那么难吗？”补天士一脸困惑，“难道不就是直接给他的火种舱来一枪，然后办一场狂欢派对吗？”

“我同意处决，”老战士杯子点头赞同，“别说他下命令的，就是直接死在他手里的汽车人也太多了，留着他的火种没法向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终生监禁仍然是一个选项，”擎天柱耐芯地说，“毕竟是霸天虎方面提出议和，战争得以提前结束。威震天本人束手就擒，没有发动宁为玉碎的最后战役，避免了更多伤亡。”

“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忽略了他过往的累累罪行！”警车的语气十分坚决，“而且现在外面还有很多霸天虎的信徒和残部。如果长期监禁，意味着我们将面临不间断的劫狱事件。他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杀伤范围有多大。”

这的确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威胁，在场的汽车人纷纷表示同意。

“留着他肯定后患无穷。”通天晓也开口了，“当然，作为执法人员，我建议按法律程序进行审判，如果我们私自决定，不利于汽车人的战后形象。”

“要不，搞个全民公投吧。”爵士提议，“这样也显得我们行事公开透明。”

公开审判也好，全民公投也好，结论肯定都一样，区别仅在于哪种方式更符合当前新政权的政治需求。对此，擎天柱芯里再清楚不过了。通常情况，部下形成共识的，擎天柱倾向于支持。他甚少作出力排众议的决定，除非有特别值得的理由，以避免他们产生屈于权威的感受。本质上来说，他总是愿意让汽车人的领导团队少些层级隔阂，多些信任和友爱。

但眼下之事令他深感为难。当今宇宙任何接触过塞伯坦的种族，没有哪一个会认为威震天应该被允许活下去。只是在擎天柱的火种深处，他——可能还活着的金刚中也仅剩他——仍然记得那个写出《和平之路》初版的矿工。就因为这点渺茫的可能性，也许威震天值得一个救赎的机会。

不是说不可能，如果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擎天柱环视在场的熟悉面孔，他们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几百万年来，这些战士——不，是同伴，和他并肩作战，无数次将命运交付于他，将他视为内心理想的化身——即使他本人无此意愿，甚至深感负累，但他何曾让他们失望过？

“那就……全民公投吧。”结果一样，但这个方式起码可以避免霸天虎首领站在审判席上被上千个证人持续控诉上一整个恒星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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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再三，夜巡没把自己潜入执政官府的事通报警车，虽然他考虑过后果，但一番权衡后，他仍然决定要从工作场所以外的地方获得更多信息。

领袖居所的简朴让他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地。唯一看起来可以容身的是一个与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相比显得颇为华丽的柜子。夜巡拉开柜门，顿然大吃一惊——这是一个武器柜，大部分是他曾见擎天柱使用过的，但居中悬挂的，却是威震天那杆令汽车人士兵谈之色变的融合炮。

前厅传来脚步声，他顾不上多想，钻进了柜子，祈祷领袖不会闲来无事整理武器。

“领袖，我去给您拿些能量块吧。”

“不用了，我准备早点休息。”擎天柱暗示了不想被打扰。

多亏了小诸葛的磁场屏蔽手环——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没有这玩意儿，以擎天柱的机敏，除非是具备幻影那种天赋，否则不出3个星秒他就会被发现。

当值警卫离开后，擎天柱坐到了沙发上。似乎他今天没有带工作回来，只是从书架上选了一本阅读。但过了不到一个大周期，他就扔开数据板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他不像是准备整理仪容，却打开了面罩，沉默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夜巡透过缝隙看着他，吃惊地发现那张一贯平和内敛、坚韧自信，即使在战争最黑暗的时期也充满生气的俊朗面容，此刻看起来疲惫而苍老，就好像失去了一直以来构成原先那个擎天柱的某种东西。

这实在有些诡异，空荡荡的厅堂，周遭寂静无声，高大壮丽的汽车人领袖站在镜前……就在夜巡的光镜前，红蓝机体开始变淡，渐变至透明，没有力场波动，没有影像扭曲，擎天柱消失了。

夜巡重启了一下光镜，确信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擎天柱的脸上露出了令他不寒而栗的笑容。

他从柜子里钻出来，走到落地镜前，小心地伸手触摸镜面——没有异常，显然也不是镜子的关系，但刚才发生的情形让他能够确定这不是被动的行为，擎天柱知道自己会消失，而且他选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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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按照本文的剧情，黑暗塞伯坦事件未曾发生

②感知器的观点，后来在MTMTE中得到验证